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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4-04-30 1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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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知青岁月

我的知青岁月

 张欣 上海市知识青年历史文化研究会 2024-04-30 00:00 

从牛棚到土坯草屋

生产队里一下来了五个知青，队里只能把我们临时安排在稻场边的牛棚里暂住，老牛也不知被老乡牵到哪里去了。因为来不及为我们盖房，第一年的冬天我们只能在牛棚里过。在学校时曾看到很多老教师被*派关在门窗紧闭的“牛棚”里“改造思想”，我有过同情之心，想不到自己下乡来却住进了真正的牛棚。

为我们造房子的木材是当时县政府根据有关政策特批的，队里派了十几个壮劳力到县里去运木材。一个大人也不能合围的粗大的木材，两个人抬一段木材，走十几里路，硬是把这些木材抬回来，老乡说这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树木。

在割了稻的泥地上，牛牵拉石磙来回反复的将稻茬地压实，再用特制的刀将土坯一块一块切割后翻上来放在一边晾晒。这切割土坯的活是个技术活，得有队里一位有经验有体力的老乡来干。这土坯里有了稻茬再加上石磙压实，晾晒干了后就成了一块非常结实的土砖块。

接着是运土坯砖。地里的土坯要运到我们造房子的地块旁边码放，队里组织了不少人力挑运。这土坯一块有二十来斤重，一人一次也挑不了几块。陈龙弟同学想办法找来几根树干，扎了一个爬犁，拉来一条老牛运土坯，大大加快了运送土坯的速度。几个月后，我们的五间土坯草屋就造好了。

从县城运来的木材，除造房子外，队里还为我们打了两只四方桌和每人一个木架子床，我们从竹园砍来竹子，做成床笆往架子床上一铺，放上被褥就可以睡觉了。这样我们总算是有个家了。

学做农活

在第一年里，我们学会了很多的农活，插秧、薅秧（给水稻除草）、割稻、除草，还有种红薯、棉花、花生、玉米、绿豆和麻等等。

一开春，老队长就安排我和技术员武玉富去完成红薯育苗的任务。小武比我小一岁，头脑灵活，什么农活在他手里总是干得有模有样。小武带着我在队里转了一圈，我们那里是丘陵地带，没有一块平地超过几亩地的。我们找到了一块朝阳背风的小坡，挖了几条宽一米左右的槽，又挑来了牛粪和堆肥撒在槽里，运来了事先挑拣好的小红薯作为种子埋下去，最后覆盖上细土。我半信半疑问小武，就这样可以了？他胸有成竹地说：“没问题，保证。”后来队里的几十亩红薯地都用上了这些红薯苗，果然获得好收成，家家分得一大堆红薯。

种棉花也很辛苦，播种后要除草间苗，喷洒农药，那时喷洒农药全靠人工背着沉重的水箱在棉田里边走边撒农药。那年队里棉田喷洒农药的活是我、林马琳同学及队里的小胡姑娘完成的，这活得有些文化和技术，农药要按一定比列配制稀释后才能喷洒。

种花生相对简单些。那年队里在一大片旱地里种上了花生，很快到了收获季节。那块花生地靠近路边，一是怕路人偷吃，二是不让狗来扒吃，需要派人看护。我在花生地里按老队长吩咐埋下他赶集时买来的几个土*（土*用碎碗片和*做成核桃大小，外面还包了羊油），又用木棍搭了一个简单的小棚，晚上睡在架子棚上里看护。

土*的威力

第二年，队里在一大片坡地上种了玉米。那时当地除了水稻，玉米也算是主粮。眼看玉米结出一个个棒棒，水稻还没成熟，在这口粮青黄不接的时节，大家指望着玉米的收成呢，队长又把看护玉米地的活交给了我。孙会计从十八里外的新集买来二十个土*交到我手里，十个一串共两串，一再叮嘱：要小心，要记住放*的地方，以便回收。

有一天收工刚到门口，就见陈龙弟同学背回来一条头和尾巴耷拉着的大黄狗，这大黄狗足有五六十斤。陈兄说是在玉米地边缘靠近其他生产队的地块上捡到的，我一看嘴巴炸掉了，再看这狗不是我们队的，心里就踏实了。当时已经记不清多少日子没吃肉了，大家一阵忙碌，狗肉烧了一大铁锅，这次我们总算改善了伙食。想想也真后怕，一个土*就可以炸死一条狗，如果一不小心，一个炸了就会引爆十个*，那威力足以把我炸死。

队里的青年农民小武和我是好朋友，他头脑灵活，干什么活都会动脑子，又肯帮助人，所以我愿意和他交往。他的父亲是老实巴交的老农，赶牛耕地和冬季喂牛看护牛他是好把式。一天傍晚收工回家，武家小妹妹已经等在门口：“张叔叔，我妈妈要你去我家吃饭。”不过年不过节的，吃啥饭啊？看来一定有什么事。我跟着小妹去武家，没进门就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武家妈妈说是家里一头猪给*炸了。只听说狗钻玉米地偷吃，没听说有猪去玉米地啊。武家妈妈指着院子里一大堆玉米杆说，是拴在那上头的*炸死了猪。原来，队里在收了玉米后，又将玉米杆分给了大家。不幸中的大幸，要是在玉米秆运输或堆放过程中*伤到人怎么办？这头猪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我按照老队长指示安放了*，在收获玉米时却没有清点*和及时收回，武家妈妈非但没有责怪我，还请我到她家吃猪肉，这是何等的胸怀啊。

上开河工地

1973年春天推荐工农兵上大学，大队有意将我推荐上去，我们插队小组五个同学也都签名推荐我，可到了公社，说是我上一年的工分没有达到规定的要求，把名额给了其他生产队的同学。这以后我就下决心更努力地去干农活，插秧割稻是最辛苦的活，我也总能跟上老乡的节奏。

到了冬天，县里要人工开挖一条几十里长的来河，是用以粮代赈方式，去参加开河的人，每人每天1斤米，每天由队里记10分工。当时我们在队里从早到晚干一天也没有10个工分，我报名随队赴十几里外参加开河会战。我们在开河地点附近村里找了一家农户，在泥地上铺了先头部队带去的稻草打地铺住上，开始了整个冬季的开河劳动。

到开河点一看，那里还是一片农田，已经用石灰画好了长长的望不到头的白线，两条白线边插满了红旗，已经有其他大队的人马比我们先到了。当时开河全用人工肩挑，要将满满的两筐土送到远处卸掉再回来挑。每天天不亮起来吃干饭，出工做到回来吃午饭，稍作休息后再一直干到天黑，披星戴月如此往复。

随着河床的挖深，河岸也越来越高，挑泥土的步伐也越来越艰难，到最后阶段河底有五六米深，河堤也有五六米高，两个月下来人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终于，我们承包的一段河床慢慢形成并和相邻大队的河底连接在一起。

我去参加开河时，老乡说你们知青吃不了那苦的，最多一星期就会坚持不住逃回来。我们插队小组也先后有两人打着铺盖去开河，个子都比我高大，结果没几天就回来了。不过他们回队后跟着老乡学耕田，与老乡一起起早摸黑用老牛翻了几十亩农田，也很辛苦。

缺医少药

在安徽，我真正看到了农村的缺医少药。队里老乡得了病，到大队卫生所看病拿药要走五里路。赤脚医生打针，往往是这个*拔出的针头，酒精棉花一擦，又打进了另一个病人的*，有的孩子因此针眼处红肿发炎……农村落后的医疗条件令人吃惊。

我常常把从上海带去的药品给老乡。大队支书知道我在上海学过医，妈妈又是医生，所以要我担任生产队防治疟疾发药的工作。为了一个不漏，我向记工员要来全队老乡名单，挨家送药上门，对在田里干活的人，我在就近的老乡家烧好开水挑到田头看着他们把药吃下去。这一年，武郢队的疟疾发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做到了零复发。队里小高姑娘说：“今年是因为你，我才没有得疟疾，以前每年发病，一发就是十几天不能干活。”

那年春天，我和小武正在插秧，武家大伯气喘嘘嘘跑来说：“玉海出事了！”原来是武家小儿子玉海放牛时不小心从牛背上摔下来伤到了右手肘部，大队卫生所赤脚医生以为是脱臼，在肘部*摇了一下，想让手臂复位，疼得武家小弟哇哇大叫，差点昏死过去。我对大伯说：“马上送县医院。”我让他快去准备一副挑子，一块大石头。我和小武从水稻田里上来洗干净泥腿，不一会儿，武家大伯就挑来了一副藤编的大篮子和一块大石头，另一个老乡背着小玉海一路小跑到了我们面前。老乡把玉海小心翼翼地放进藤篮，我毫不犹豫挑起担子就往县城方向大步流星赶路，竟不歇担挑了七八里路，虽说玉海小弟当时才五岁，另加一块大石头，还是有点份量的。第二挑就是玉海他哥哥接力了，玉富当时比我小一岁，一下也挑了好几里路，我们总算走完那艰辛的十五里路到了县医院。经拍片检查，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说队里的赤脚医生当时不该以为脱臼乱上的，赶紧给可怜的小玉海上了石膏，总算保住了这右手。

1975年8月，我总觉得身体乏力不舒服，知道大队部卫生站缺医少药，就没有去看病拿药。一天上县里有事，就给上海家里寄了一封三字信：药，药，药。

那时，队里看我身体较弱安排我在稻场干轻活。记得那天大太阳，一位老乡跑来告诉我说上海老家来人了，我赶紧往宿舍去。远远的看到妈妈和三哥在我门口等着，看到我光脚扛着农具过来，两行眼泪从妈妈脸上掉下来。妈妈给我量体温，38.5度，马上给我吃药，又注射了50cc葡萄糖补充液。

我看到米缸里没有米了，就向老乡借了两只藤筐，挑了几十斤稻谷去大队部碾米。大队部在三里外，三哥带着照相机陪我一起去。经过一片成熟的高粱地，红红的高粱穗子绿绿的叶子，景色很美，三哥拿起照相机，拍下这张我在生产队的唯一留影。

那时我住一间土屋，家里来了两个亲人，妈妈和哥哥当晚分别住在两个老乡家。三哥住在老高家，妈妈住在大队长家，两家人家都热情接待了我的家人。两天后，妈妈见我高烧不退，又送我去县医院检查，结果说是副伤寒，必须马上住院。找到了病因，对症下药，两天后烧就基本退了，我不等复查就从医院逃回队里参加劳动。

1975年8月，作者挑着稻谷去碾米（张亮摄）。《青春记忆·知青老照片——上海知青在安徽》第336页

1975年夏出席县知青先代会后不久，我又生病了，高烧不退。那次是到南京出差采购山芋秧苗，到了南京就觉得头痛浑身难受，只能再回上海检查。在妈妈医院验血时查出了疟原虫（队里五个知青在安徽全部得过疟疾）。得知我患了疟疾，妈妈马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把我送到静安区中心医院住院治疗。

强体力劳动，营养跟不上，卫生条件又差，我还患过乙型肝炎，好多年才痊愈。

作者简介：张欣，上海时代中学1970届初中生，1971年10月23日赴安徽来安县双塘公社插队。1976年病退回沪。

公众号编辑：周培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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